幽暗逼仄的小巷内,老者听到质问声时,脖颈处的布带稍稍勒紧,带来一阵窒息感。
他很清楚,这是一种警告。
可是脖颈被勒紧的窒息感,并没有压住老者的好奇心,他满脑子都是“绳傀”被一拳轰穿的场景:一拳直接打爆“绳傀”,靖海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?这样人物说不定会碍事,得看清楚他的脸才行!
打定主意之后,老者瞪大眼睛,朝着巷口望去。
几乎同一时间,又一条棕红色布带飞梭而来,缠绕着封住了他的眼睛。
钱乐察觉到了对方的小动作,意识到此人贼心不死:“老东西,我只给你20秒!20秒之内,如果听不到我想要的答案,你就去见阎王吧!
说罢,缠住老者咽喉的那条布带,便开始一圈圈收紧。
“别别别别!大家都是同行!”
感觉到呼吸越发困难,他连忙嘶哑着声线说道:“我留在那栋大楼里,不过是打算敲竹杆!你们不光坏了我的好事,还收走了我的怪异——我追出来仅仅是打算夺回自己的力量!换成你们也会这么做吧?”
“敲竹杆?”伊然双手压制住怪异,目光望向钱乐:“”
“有这种人吗?”
“确实有这种情况。”钱乐点点头,不过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:“不过你这个老东西肯定在说谎!市中心那种寸金寸土的地方你不去敲,跑到员工宿舍去敲诈,这合理吗?”
“哪里不合理?”老者语速飞快的解释道:“这栋楼是王氏集团的形象工程,出了问题,王氏肯定要全力解决!到那时候,我想要多少钱,他们就必须出多少!”
这番话倒是有些道理,伊然一时间难辨真假。
察觉到二人正在思索,老者以一种当即讨饶的口吻说道:“两位朋友!既然我落在你们手里,那就只好认栽。出来混挨打要就认!被你们收走的怪异我不要了,只求二位别杀我。”
伊然神色一凛,声音变得异常严厉:“这老登两次驱使怪异,下的都是死手!绝非良善之辈,为了亲朋好友,别信他!”
“相信我!”老人语气一转,变得可怜巴巴:“其实我也不容易啊——这么大年纪还要出来闯荡,不都是为了子孙后代——你们家里没有老人吗?”
钱乐听得越来越暴躁:“闭嘴闭嘴!老子让你说这些了吗?”
见老者絮絮叨叨的东扯西扯,伊然觉得情况不对,当即把心一横:“这个老登在拖延时间!动手!”
钱乐心领神会,右臂猛地往后一拽,小巷深处立刻传来了清脆的颈椎断裂声。
紧随而来的,是身体直直倒地的闷响。
老者到死都没料到,二人竟如此果断,说动手真就动手。
“搞定。”
钱乐说着便收回了布带。
这时,伊然似有感应,抬起头,正好目睹了一道突然在夜空之中闪过的惨绿光芒。
那是一道在黑夜中格外明显的诡异绿光,划破天际之后就向下降落,沿着一道抛物线快速接近这片鬼区。
什么玩意?
绿色的流星?
“”
看到这一幕,钱乐却是脸色大骇,脱口而出:“鬼域!这个老登追过来的时候果然摇人了!
“撤!”
伊然当即抄起身旁的钱乐,将其夹在臂弯中,运转虎跃身形法,撞开沉重的气浪飞梭着消失在原地。
什么怪异。
什么手推车。
全都不要了!
此时对上拥有鬼域的驭鬼者,他或许没什么问题,但钱乐一定会死。
跟身外之物相比,人更重要一些。
先跑路再说!
惨绿色的流星迅速接近鬼区,距离地面还有百十米时,骤然辐射着扩散开来,绿光尤如洪流一般淹没了整片鬼区。
绿光漫天漫地的冲刷之下,空气遭受牵引,以怪异“绳傀”为中心,一瞬间卷成了巨大漩流。
—
尘埃被彻底搅动,激烈地回旋在气流深处,路面被弄得一片浑浊。
巨大的旋涡深处,明显存在着某种压制力,令怪异身形不断收缩,直到被挤压成了一团不规则的肉球。
这时,一名头戴猎鹿帽,身披棕色无袖斗篷,侦探打扮的青年,从绿光深处浮现出来。
显出身形之际。
右脚往下一落,踏住了那颗肉球。
“跑的好快!”
青年推了推脸上的单片眼镜,仔细环视一圈,表情逐渐凝重:“西北方向,鬼域被斩出了一处缺口——是从那里逃的吗?”
“不可思议。”
“居然是突破鬼域的能力——有这样的本事,用得着跑么?”
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几句,他果断收起鬼域,朝着的西侧巷道一步步走去。
靠近巷口时,青年目光锁定了路面上的深坑,忍不住咋舌道:“从坑口的型状来看,是用拳头硬生生砸出来——好强的力量!坑附近有腐蚀痕迹,怪异侵蚀出来的么——嗯!我知道了,连带着怪异与路面,一并打穿了吗?具有这种特征的驭鬼者绝对不多!”
低头观察了片刻,他收回视线,快步走入小巷,老者留有馀温的尸体就倒在墙边。
青年蹲下身体,检查了一番那具尸体:“颈椎断裂,眼部和脖颈处有带状勒痕——疑似是被布条勒断脖子死的。”
“下手真够快啊!”
“张老头,对不住了——不是侦探我不想救你啊。”
他摇头感叹了一番,双手负在背后,慢慢踱步走出了巷子,望着天空中那轮圆月,专注地沉吟道:“凶手应该有两人。”
“一拳砸爆路面的那名凶手,想要杀死张老头,根本不需要用布带。”
“也就意味着,由一名凶手牵制怪异,另一名凶手杀死了张老头。”
说着说着,年轻人脸上浮起微笑,声音却变得阴森冷冽:“自作聪明的蠢货!”
“你们以为自己做的很干净吗?”
“实际上简直是漏洞百出——在本大侦探面前,任何蛛丝马迹,都会暴露出你们的真实意图。”
他调转目光,望向留在马路上的手推车:“张老头接受的命令,是在王氏集团的员工宿舍搞事,能让他追到这里的理由是?”
青年快步来到手推车旁,解开一团布带,看清那段残肢时,瞳孔剧烈收缩成一点:“明白了!青衣被那两人收走了——张老头不得不一路追出来。”
“这样的话,事情就变得简单了——这两人很可能是王氏集团请的驭鬼者!一人能释放棕红色布带!一人拥有巨大的力量!”
“绑了王氏的老总,就能查个水落石出!”
嗷——!
就在这一瞬,高亢的龙吟之声凛然而起。
几近液态的气团疾旋着贯穿而出,划破空气,卷动尘埃,形成龙身一般的狭长尾迹。
转瞬便跃过了几十米的距离,从马路对面轰入了小巷内。
轰隆——!
侦探打扮的青年,骤然被气团轰中身形,整个人顿时坠入气劲,沿着巷道旋转着向后飞卷。
恐怖的气旋呼啸着划过巷道,绞动空气,形成几近液态的风暴钻头。
单片眼镜粉碎成渣。
而青年的身体,则在气旋中飞速打转,整个人旋转着不断折叠成各种型状。
剧痛之下,他的脑子反而格外清醒:“他妈的!”
“凶手根本没逃!突破鬼域之后,又专程折返回来偷袭我!”
“初生啊!”
危机关头,青年周身绽放出浓烈绿光,转眼令其化为一团绿色流星,猛然从劲风中挣脱而出。
下一刻,便斜掠着化为一道诡异的绿光,直接腾空而起,划破夜空飞掠而去。
小巷子对面。
另一侧的马路边,伊然昂着头,遥望着那枚远遁而去的绿色流星:“速度真快啊,鬼域果然方便。”
他身旁,钱乐呈现晕车状,如软脚虾一般抖着腿,却还是急切的说道:“还是——还是让他跑了吗?从打扮上来看,这家伙似乎是名侦探,放任他逃跑的话——后患无穷啊。”
“急什么?中了我一掌,他迟早是个死人!”
伊然注视着那颗流星,脸上毫无波澜。
夜空之中,压缩鬼域远遁而去的青年侦探,心中狂怒,疯狂唾骂:“他妈的!偷袭是吧?”
“这个仇老子记住了!别以为只有你会偷袭。”
“老子有鬼域,属于先天偷袭圣体!等老子扒光你的信息,三天两头就去偷袭你——让你!不对让你全家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之中!”
骂着骂着,他忽然感到眼前一黑,体内尤其是心脏,仿佛连续被投入一颗颗烧红的炭块。
进而全身都传出了不堪重负的灼痛。
不多时,侦探整张面容,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,视线开始模糊,脑子仿佛被煮沸了一般晕头转向。
“毒!”
“居然还有毒!”
“初生啊!”
青年意识到自己中毒时,身体开剧烈抽搐,逐渐失去了控制鬼域的能力。
自下而上望去,便能看到,那颗原本笔直飞掠的绿色流星,变得歪歪斜斜——好似断了线风筝一般乱飘。
乱飞的过程中,绿光变得忽明忽暗——这样闪铄了五秒,便彻底熄灭。
伊然利用龙瞳可以看到,一名侦探打扮,全身多处骨折的青年,正翻着白眼从高空中往下坠落。
威龙神掌的恐怖之处,可不仅限于破坏力。
它的劲气入侵人体,可以生成火毒。
按照打入体内的劲气多少,短则几十秒,长则三日,中掌者必死于火毒攻心。
对面那位驭鬼者几乎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掌,体内又没有真气抗衡,短短几十秒便死于火毒。
“流星似乎消失了?”
钱乐同样察觉到了一幕,立刻将目光投向伊然:“真死了么?”
“死定了!”
伊然笃定地点点头:“把这里收拾好,咱们过去看看!”
十五分钟之后。
—
收拾好两只怪异的二人,推着手推车,抵达了那名侦探的“坠机”之处。
事发位置处于步行街附近,往来的行人很多,这会儿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看客。
伊然压低帽檐,盖住面容,跟钱乐挤进人群中心。
定睛一看,侦探生生摔成了一团肉饼,紧紧黏在路面上。
旁边,还有个哇哇大哭的小男孩,脸色苍白,似乎被吓得不轻。
他的家长则在一旁破口大骂,以为侦探是那种搞极限运动,然后不慎摔死的网红。
“真的死了,你行啊!”钱乐深表叹服:“看来你这个绝招,不光威力巨大,还有持续伤害!”
“低调!低调!”
伊然轻咳一声,拉着他远离了人群。
确定侦探身亡之后,钱乐仿佛卸下了重担,神情异常轻松:“这样一来,咱们就彻底安全了——要不要顺便处理掉这具尸体?防止怪异复苏。”
“这件事很不一般。”伊然斟酌了一番,认真的说道:“那个老东西藏在宿舍大楼,藏了那么久——还能随时拉出同伙,说不定正在谋划什么——我们或许应该通知李阳,让他出面搞定。”
“李阳?”钱乐回忆着这个名字,猛然眼皮一跳:“靖海市的那位队长!?你是认真的吗?那可是官方的人物啊——”
“对!就是他。”
“你确定?”钱乐瞪大眼睛,匪夷所思的望向他:“兄弟!我必须提醒你,如果你将这件事告诉他——很容易暴露自己的!咱们辛辛苦苦干掉那两个家伙,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么?”
“我这不是有伪装么?”
伊然指了指自己满是鳞片的脸庞:“放心暴露不了的。”
“还是有点悬。”钱乐摇摇头,极力试图阻止他:“就算有什么阴谋,那也是官方跟他们的事,与咱们这些边缘人无关!咱们最好的生存方式就是独善其身,千万不能卷入斗争的旋涡里。”
“别慌,我会把你摘出去。”伊然冷静地看着他:“不会泄露你的消息——李阳那边,我必须提醒——他救过我的命。”
“你这家伙。”
钱乐盯着他,沉默了片刻,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好吧!既然你下定决心,那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!谁让我们是兄弟呢——如实说吧!别隐藏我的存在——把我给隐藏了,反而会令你说的话漏洞百出——”
“多谢!该说多少,我有分寸的,你别紧张。”
伊然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不过在这之前,你有没有渠道给我整一张国外的手机号?”